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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拈香(2 / 2)


  董秀连忙走过去将那一堆零乱的奏折分类整理,皇帝知道她会些文墨,自此整理奏章的事情就由她一手包办了。

  这并不个什么艰难差事,只是将不同地方的奏折各自分类,而后又要将皇上准奏的奏折另外拿起,不批准的奏折又另外存放。

  董秀却是以为这只是一份闲差,却不知这份闲差是份多么珍贵难得的美差,但同时又是甚为危险的一份差事。

  深夜赶回宫中,缩着脑袋弯着身子从马车上走下来,随着皇上经过回廊,深夜的寒风比起白天更加凌厉,行走间董秀只觉得身体如从冰窖里出来般僵硬。

  回到温暖的宁乾殿,被那炉火的热气围绕着,没一会儿,她就觉得周身上下软绵绵的疲倦不堪,想起葵屋的被窝,她现在最盼望的就是能早些进入那被窝休息片刻。

  希望她的主子能赶快去沐浴上榻,好让她也能早点回去休息。

  偏生事与愿违,苍天一向就喜欢跟她唱反调,又怎么会轻易如了她的意。

  只见皇帝换了一套衣裳后,却要让伺候他沐浴的太监们去外头候着,自己坐在椅子上,吩咐董秀在案上给他温了一壶热酒,而后竟一口一口悠悠地喝上了。

  董秀伺候皇上这些时日,皇上是个颇有分寸之人,这次还是她首次见他在深夜里喝酒,而且还有越喝越猛之兆。

  身体机能似乎已经到达了极限,只觉得周身上下都疲倦无比,但董秀还是静静地候立在一旁,手中提着那壶热了的白酒,一杯接一杯的往他手中的酒杯上酌上白酒。

  此刻已夜深人静,而她精神本来就久佳,皇上又一声不发地默默喝着酒,慢慢地,董秀就频频打起了瞌睡,站在那儿,只觉得脑袋重如大鼎,浑浑浑浑噩噩打着盹,偶尔忽然一个醒神,匆匆地张开沉重的眼皮,可支撑不了多久,又开始神游去了。

  应耿天酒已喝得几分高,却尚且觉得自己还耳目清醒,他见旁边的人久久没有给动静,疑惑望过去。

  见董秀正打着盹,身子一摇一晃的、脑袋一高一低的实在是觉得打趣,他没有要打扰她的意思,自己单独从另一个酒壶上酌上一杯,一边喝着一边紧紧地打量着她。

  董秀被自己突然失去重力的脑袋一晃,忽然清醒过来,一惊,紧接着是眼皮一睁,对上了一双目不转睛地紧盯住自己的黑眸,整个人顿时如被头人泼了一盆水似的清醒了过来。

  她不好意思地敛了敛神,就着自己提着的酒壶要往他手上的酒杯上去酌酒,却见他手上的酒杯已经装了满满的清酒,愣了一下,倒不知自己该如何反应,她看向他,见他只是淡淡地瞧着自己,眼底下带着丝令人不解的玩味。

  四目相投,好一会,皇帝将手中的杯子递交给她:“来,陪朕喝上一口!”

  董秀呆呆地盯着他递向自己的酒杯,那是皇上喝过的御用酒杯,怎么能给她一个奴才喝,估计此刻皇上是喝醉了,她没敢伸手去接,只是战战兢兢地道:“奴才不敢!”

  应耿天却是不到目的不肯就此罢休,他将鼻子靠近酒杯嗅了嗅:“这进贡的酒就是香,来来,小秀子,不必跟我过于拘礼,来,喝一个。”

  说着就将酒杯往她嘴边送来,董秀连连倒退,方才皇上已然将个朕字说成我字了,酒不醉人人自醉,皇上今晚肯定是因为烦心而特意卖醉的,看来此刻已经达到他的目的了,当真醉得不轻。

  皇上是醉了,但作为奴才的小秀子却清醒得很,连眼底下那点困意都被皇上这举动驱散了,他见着皇上拿着酒杯站起身来,似乎非要让她喝这酒不可,不由得连连向后倒退几步。

  董秀小时候贪玩,跟姐姐哥哥们玩过家家时就曾经偷过她爹爹的私藏在地窖的醇酒来喝。但她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只喝了两杯整个人就失态了,听说半夜里非要爬上那棵高大的榕树上面睡觉,谁劝也劝不下来。

  自此以后她就知道自己是半分酒量也没有,再也没有碰过那害人的东西。在董家尚如此,此刻她还身在这人人自危的皇宫深院内,她又怎么敢喝这会令人迷糊的东西。

  皇帝却不如此轻易放过她,此刻董秀的左臂被他用力地拽着,本来那只要受轻微碰触依然会有疼痛感的左臂骨折处,被他死死地钳得生痛。

  董秀忍不住微微地挣扎着,但一只手提着酒壶、一只手被他钳制住,加上她那弱小的力度怎么能抵抗得了一个大男人的莽力。

  如此暧昧的动作就如同他平日里抱着心爱的宠妃一般,他抱得自然,而董秀却是尴尬不已,但皇上却不觉得有半分不妥。

  他将酒杯递至她双唇间,看来今日她是逃不开要喝上一杯的命运了,害怕皇上当真给自己灌进口,她连忙妥协地向他说道:

  “奴才喝,奴才自己喝!”说着就伸手接过他手上的酒杯,这时皇帝才松开了钳制住她身子的力度,她找着机会,身子微微向后倒退了几步,离开了那温暖而危险的怀抱。

  应耿天就近打趣地看着她,董秀战战兢兢如赶赴刑场似双手捧着酒杯,凑近嘴边。一阵浓郁的酒香味瞬间环绕董秀的周围,刺激着她的嗅觉。

  反而逃不开了,不如勇敢面对,董秀率性将双目闭上,倾刻间一口将整杯白酒吞了进肚内,顿时酒的刺激令她整个脸都立时通红。

  但她那虚弱的脾胃又怎生受得了这醇酒的刺激,她一杯酒下肚,瞬时就觉得喉咙、口腔处一阵刺激,肚子顿时如火烧一般。

  紧随着就是心口处一阵紧窒,熟悉心慌感觉又再次出现了,她连忙一手将不远处的皇上推开。

  酒壶‘咣’的一声碎在了地上!

  紧接着她就是一阵翻江倒海地狂吐,地上是一滩带着酒味的秽物,竟然将晚膳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了。

  呕吐完后,她急急地跪在地上喘着气,心口久久不能平复。

  见着她痛苦地跪在地上喘着气的模样,皇帝终于恢复了一丝清醒,望着她痛苦得似乎要将心肝脾都全吐出来的表情,他几次欲走上前扶她一把,或者为她拍拍背,但却被眼前那充满酒气的秽物打消了念头。

  待她慢慢平静下来,似乎不再呕吐之时!

  “来人啊!”他对着门外唤了一声。

  “奴才在!”紧跟候在门外的太监连忙推开门走了进来候命,看见里面的一片狼藉,这个小太监不由得也是一楞。

  “将地上清理干净吧!传令下去,朕要去沐浴了!”他吩咐道,听命的太监正打算领命,却见他又附加了一句:“先给他拿杯水吧!”

  小太监会过意来,慌忙在外面倒了一杯热水进来,递给董秀,他的身后紧跟着几人进来利落地清洗着地上的秽物。

  董秀捧着热水漱了一下口,再将水喷在一旁的太监们带进来的木桶上,过了一会儿,她小心地微微喝上一小口热水,热水驱赶了她心口的酸意,此刻她才觉得自己能缓过气来。

  地面清洗得干净之后,皇帝依然嫌那秽物味道太重,下令侍从们要连夜将寝室重新清理一翻,然后就要移驾承恩殿休憩。

  太监们赶紧上前为他穿上厚厚的外袍,他这才吩咐董秀道:“你今天回去罢,明日一早再来伺候吧!”

  董如如获大赦,匆匆对着那已经转过身跨步出寝室的背影叩谢,幸好他允许她回去,不然要她此刻以这状态去伺候他沐浴,恐怕又不知要惹多少麻烦。

  她身子蜷曲如那刚炸熟的红虾子,整个身子被包裹在棉被里面,却依然觉得冰冷,无处不冷,那寒气不知打哪里钻进来,就硬是能环绕在她四周。

  她从皇上的寝宫回来之后已经是后半夜了!

  大小宫殿包括这小小的内侍院,都是有专人负责柴火的,她今天回到葵屋来,却见往常放在门前让她烧炕的木柴一根都见不着,估计是其他人见她如此之晚尚不回来,以为她是夜不归宿,并将她的木柴拿走了,至少一个热炕多烧一把柴火会暖和许多。

  董秀见夜如此之深,亦不知那儿能寻得着木柴,当下就想将就着过上一个晚,岂料没有烧柴的炕竟是如此让人难以入眠,睡在这炕上就如睡在冰块上一般,冰寒刺鱼。

  若她是男儿,随便找着一个屋子,往别人的炕头上一躺,将就着过上一晚就是了,偏生她又是个女儿身。

  董秀蜷曲着身子抖擞了一阵,想要以身体的温暖暖和暖和被祸,但良久之后,最终还是放弃了。

  她睁开双眼,看来想偷懒一阵子都不行,但现在这个时辰能让她找得着木柴吗?

  摸索着点着了桌上那盏黄灯,拉开门一看,走廊上照明的灯笼早就熄灭了,外面风大,门一打开,桌上那盏小黄灯的火焰不停地随着冷风跳动着,估计将这盏灯拿出去照明是不可能的了。

  月光比她方才归来时更显得更加暗淡,不可尚且能辨认四周,树是树,路是路,屋子是屋子,离伸手不见五指还有一段距离。

  凭着依稀还能辨别出事物大致轮廓的微弱月光,她走出葵屋,紧挨着一间房屋一间房屋地寻了过去,每到一处,都望望那屋围墙的四周是否还有烧剩的柴火,即使是半捆也是好的,只要能将个炕烧热。

  但如此天寒地冻,人人尚且希望能多烧两捆木柴,那里有得剩下的,不然的话她屋前的那捆木柴就不会被人卷了去啦,但她就是不死心,心里衡量着,如果找不着柴火回去亦是枉然,她根本无法入睡,如果干在那儿坐着就更觉得冷了。

  她这样走走停停、走走望望,竟然不知经过了几个回廊几间小屋、或是几个小院,但哪里能见着半把木柴的影子。

  各屋子内人人都已然在鼾睡,只有她一人在外面干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