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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2 / 2)


  我的丈夫梅濂,也来长安了。

  其实撇开我俩的爱恨恩怨,有时候,我也挺佩服他的,真没想到他能从一个目不识丁的土匪走到现在,他真挺厉害的,与越国签订和平协议,稳住军事重镇,生擒魏王,斩杀王世子……

  如李昭所说,他贪,泼天的富贵就在眼跟前,他当然得钻营,这不,在押送逆王来京的路上,他的丰功伟绩一夜就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什么曹县百姓舍不得他,送上了万民伞,什么梅大人爱民如子,自己舍不得吃喝,将府中的银钱全都买了米粮,散给百姓……

  人还未到,名声却响。

  他的仕途,并未像袁文清那样顺,朝中也有眼亮心明的,上奏李昭,说梅濂虽然功劳大,可当初为官却非正途,其起初确实乃魏王一党,且太.祖曾有旨,同室操戈者,天下人共击之,陛下心怀怜悯,只是圈禁逆王,并未下杀手,梅濂小儿却将魏王子孙屠戮了个干净,此人豺狼心肠,万万不能重用。

  但朝中亦有擅揣摩帝心之人,知道李昭其实恨三王恨得牙痒痒,做梦都想斩草除根,而今梅濂做了,正合了陛下心意……于是,这些人上奏李昭,王世子等人其实并非梅大人下令杀的,乃其属下擅自行动,梅大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朝廷嘛,总会为这些琐事争论个没完,这不,梅濂的官暂时搁置下了,不知最后陛下是提拔还是降罪,可陛下暂且让梅濂住进前兵部侍郎的府宅侯旨,想来大概会升罢。

  君心嘛,只可意会,不可言明。

  ……

  眼瞅着来日梅濂必定会在长安为官,我再有不到一月就生产了,所以在此之前,我必须将我俩的事解决了,而且我还有点私心,我倒要看看,我去找了梅濂,李昭这小子还能不能坐得住。

  今儿天气不错,我认认真真捯饬了番,梳了精致的发髻,戴了垂珠金凤,穿上那身压金线的蜀锦小袄,兴奋地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出了门,急得我家鲲儿用油纸裹了几个肉包子,追了半条街,给我塞手里。

  好儿子。

  我乘着马车,带了云雀和两个心腹侍卫,到了梅府。

  府第倒是气派,不过大门紧闭,外头连个看家的都见不到,原本,我是想直接叫门进去,给他一个惊喜,可这是长安,到处都是眼睛,万一明儿街头巷尾盛传,梅府进了个大腹便便的美妇,他没啥,反倒给我惹了一身骚,我才不干呢。

  坐在马车里,我幻想了无数种场景。

  当年他给我弄了许多小老婆,而今我还他一个大肚子,他那张脸该是白的?还是红的?

  想着想着,我不禁笑出声,忽然,侍卫过来说,梅大人套了马车,偷偷从后门出去了,要不要把他叫过来呢?

  我说不用,咱们跟着便是。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要去左府见盈袖,没成想,他去了袁府找袁文清。

  理解,他如今“乡巴佬进城”,肯定得先找亲戚,他能认识的,也只有袁文清了,文清如今上宠着,他自然得巴结。

  我坐在车里,两指将车帘夹开瞧,他坐在前头乘着辆简陋的蓝布围车里,车旁跟着个十几岁的年轻随从。

  一时间,我恍惚了,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

  那时我俩年纪都小,刚在南方丹阳县扎下根,也是这样寒冷的一天,县城草市开了,他租了辆驴车,带着我去采买过年的吃食,我抱着汤婆子,对赶车的他说:“外头好冷,换我牵驴子吧。”

  他回头冲我粲然一笑:“哪儿能让媳妇儿干这些粗活儿呢,你就安安生生坐里头吧。”

  正在此时,调弄火炉的云雀轻轻推了我一把,担忧地问:“夫人,您怎么哭了?”

  我揉了下眼睛,一笑:“没什么,刚才有粒砂进眼了。”

  马车忽然停了,侍卫来报,说梅大人原本是去后门找袁大人的,哪知吃了个闭门羹,袁大人坚持在正门门口接见。

  我摇头一笑。

  李昭当时评价的没错,袁文清果真“正”,他虽说和梅濂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在家见一面也无妨的,只是到底将是非和名声看的重,在这种关头,并不想让人过多揣测非议,便在家门口相见,却也是有点迂了。

  离得远,我看见梅濂弯腰从车里出来,手里提着个锦盒。

  一年未见,他其实并未有过多的变化,貌相身段依旧是极出众的,穿着玄色大氅,头上戴着方巾,只不过,言谈举止似乎更沉稳了些,确实是个吸引人的美男子,刚一露面,就惹得行人侧目。

  他眉头皱得紧,似乎有千千心事,立在袁府门口耐心等着。

  没一会儿,袁文清出来了,许久未见,袁文清也没有过多变化,俊朗且气度出众,穿着燕居常服,宽肩窄腰,大抵经历过江州一役,他晒黑了很多,侧脸似有刀伤,一脸忧国忧民之样。

  这两个男人笑着抱拳见礼,言笑晏晏,离得远,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不过从梅濂的口型,他似乎说了“如意”二字,而袁文清摇摇头,拍了下他的胳膊,像是安慰,说到后面,梅濂将礼物塞到袁文清手里,袁文清笑着拒绝,将他揽住,送上了马车。

  二人分别时,我倒是遥遥听见了一句,袁文清说:“陛下自有安排,梅兄莫要着急,至于尊夫人,若是她在长安,在下自当竭尽全力帮忙找寻。”

  ……

  后面,我就听不到了。

  我没有见梅濂,也没有见袁文清,直接让侍卫驱车回家。

  ……

  晚上,我睡得特别不踏实。

  一个是因为肚子大,无法安眠;

  再一个,是因为梅濂。

  人非草木,我再恨他,相处十余年,也到底曾经有过情。

  他这样的人,若我是没娘家的如意,一旦发达,他就把我踩在脚下,生活的种种琐碎和矛盾,最终让我们面目全非,以拳打脚踢相见,短暂和好之后,我们也没有及时沟通,就分道扬镳。

  可以说,我们这对夫妻,做的实在是失败。

  不知不觉,我想起了李昭。

  我和李昭虽说在一起仅一年,可不知为何,十分自在愉快。

  和梅濂一样,其实我和李昭的起点同样充满了算计和利用,但不一样的是,在李昭烦闷抑郁的时候,我在他身边,想尽法子帮他纾解,而在我闯祸或者被仇恨蒙蔽了双目时,他亦在我身边,温柔仔细地帮我理清思路,教我如何生存。

  所以,梅濂和李昭应该是不一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