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56节(2 / 2)


  四姐低着头进来,我看见,她下巴上悬着泪,滴在她身上穿的那身鹅黄色的对襟小袄上,终于,她鼓起勇气抬头,看着我,抿住唇,控制住悲痛又欢喜的情绪,颤声唤我:

  “妍华啊。”

  这三个字,我等了十三年。

  那瞬间,我泪如雨下,小跑着迎上去。

  我抓住四姐的双手,看我的亲姐姐,多年的风霜坎坷,未曾减弱她姿容半分,依旧那样温柔貌美,只不过,常年累月的装着心事,让她身子甚是单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倒。

  “姐。”

  我真的心如刀割,这些年,她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啊。“我、我对不住你,回来却没去看你。”

  “别哭,你也有难处啊。”

  四姐替我将眼泪抹去,摩挲着我的胳膊,目光落在我的大肚子上,哽咽笑道:“头先牧言偷偷给我说见着你了,你还有了身子。”

  四姐将臂弯挎着的大包袱抱在怀里,解开,抚摸着里头的小孩儿衣物,喋喋不休地对我说:“我就想给你做两身衣裳,可又不知道你的尺寸,怕不合身,便做给孩子罢。可家里姨娘多,是非多,我怕她们看出什么,就时常走娘家,去八弟家里做,断断续续做了大半年,才得了这十几件。”

  “你费这神做什么。”

  我抓起件小袄子,嗔了句。

  从前在家时,四姐拿针只是绣花,何曾会做过什么衣裳。

  “好了好了,都快别哭了。”

  八弟用袖子抹去泪,从背后推了把他儿子,笑道:“鲲儿,快给姑妈磕头。”

  话音刚落,那个叫鲲儿的孩子立马跪下,咚咚咚给我磕了三个响头,脆生生地喊我姑妈。

  我忙往起扶侄儿,细细打量,真是个眉清目秀的好孩子,眉眼间和八弟很像,大抵因为家贫,又或者他父亲在家时给他教过,这孩子进来后稍有些害怕,不太敢与我接触,磕完头就躲在他父亲身后。

  “姐,你别怪他,他素来腼腆。”

  八弟搂住他儿子,颇有些得意,笑道:“不过性子倒比老二稳重些,五经已经略读过一遍,而今跟着阳山书院的古文经大儒白先生研读《说文》,老先生说了,咱们孩子天分高,将来便是不参加科考,专攻经书,也会有一番成就的。”

  “这么厉害啊。”

  我心里大喜,赶忙从袖中掏出个金镶玉的麒麟锁,给孩子戴在脖子上,揉了下这小子的头,笑道:“初次见面,姑姑送鲲儿个薄礼。”

  那孩子抿着唇接过,后退两步,给我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儒礼,小声致谢。

  我莞尔,四下里看,问八弟:“弟妹和你家二小子呢?”

  转而又问四姐:“姐姐,你没带孩子来么?”

  四姐含泪笑道:“弟妹和你一样,身子重,我就不让她出来了,那两个孩子到底不似鲲儿稳重,我担心见了你,日后说漏嘴就不好了,便让他俩陪着舅妈,只说我和牧言出来给父母上香。”

  我点点头。

  到底一家子骨肉亲,不论何时何地,都设身处地替我着想。

  忽然,我记起大福子说,孙御史今晚陪四姐出来的,我看向四姐,轻声问了句:“孙御…四姐夫呢?”

  四姐眼里闪过抹厌恶,但没在我跟前表现出来,笑道:“他在外头的车里坐着呢,咱不用理他。”

  “让进来吧,如今到底也算是……一家人么。”

  我隐在袖中的拳头紧紧握住。

  当年高家和孙家还未恶交前,姓孙的曾多次来我家里做客,同父亲谈诗论词,我们姐妹见了他,都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叔叔,没想到,我家一败落,他就迫不及待地踩一脚,狠狠磋磨了几年四姐。

  如今,李昭既然容许他跟着来,想来他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不知见了我,昔日的叔叔,会不会跪下给我磕个头?做低伏小呢?

  第49章 承恩侯  二更合一

  许是察觉到我的神色有异, 八弟垂眸略思片刻,扭头看了眼漆黑的外院,又怔怔地盯着我的肚子, 小心翼翼地对我笑道:“姐, 今儿过年,咱们三个分别多年, 终于见着了,一定得高高兴兴的。那个……四姐夫到底是有儿有孙的人了, 且身居高位, 在长安素有威望, 想来你日后也同他见不了几次, 就别、别让他太难堪了。”

  四姐姝华听见这话,立马反应过来, 扶着我的胳膊,慢慢地带着我往花厅里走,那双美眸里明明含着委屈了十几年的泪, 生生忍住,没有落下, 附和着八弟, 低声叮嘱我:

  “牧言说的没错, 你可千万别为了我, 下他的面子。高孙两家的旧账, 本就翻扯不清楚, 他就算再不对, 那也只是对不住我一个人,和你没关系的。你如今回来了,还有了身孕, 别轻易得罪人,那张家虎狼似的,父子兄弟都位极人臣,若是日后咱们出了什么事,好歹前头也有个人能帮着说几句话不是?”

  哪个女人会爱上强迫她的老头子,我知道,四姐全都是为我着想。

  “瞧你们俩。”

  我噗嗤一笑:“我是骂他祖宗了?还是挖他脑子了?什么都没做,看把你们俩给吓得。”

  说话间,我们姐弟三个进了花厅。

  我让云雀赶紧去把那罐清明节得的六安瓜片拿出来,一定要用前几日收的梅花雪水泡茶,四姐喜欢;把刚蒸好的牛乳饽饽也端来,给八弟父子吃;屋里还不够暖,再添两个炭盆来。

  “你还记得我喜欢喝瓜片啊。”

  四姐难受得双眼通红,佯装四下里打量屋子,背过人抹去眼泪,笑道:“你瞧我,年纪大了,眼窝子就是浅,说好了见了你不哭的。”

  “才三十四,哪里老了。”

  我也难受得紧。

  同父同母的亲姐妹,我怎会忘记她的喜好。

  这么多年,四姐在孙家过得小心翼翼,整个人如同枯木般。

  正在此时,我听见外头传来阵窸窣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