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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2 / 2)


  他和梅濂年纪相仿,都是从地方官做起,都是盈袖的哥哥,可性格、行事却截然不同。

  因为袁玉珠母女,还有过去在科举上被陈家使绊子,导致他多年考不上,他同陈家可谓仇大苦深了,可他依旧能叫陈砚松一声姑父,能温言劝南淮表弟放手。

  他的忍耐和胸襟非常人可比,智慧更非常人能及。

  他有备而来,把这二十来年梅濂、陈砚松的罪证收集齐全,我以为他会以此要挟,可没想到,他当着大家的面儿,全烧了。

  但他提出了要求。

  其一,盈袖如果愿意认父亲和哥哥,他不会拦着,但盈袖不认,陈砚松和梅濂要逼迫孩子,那他就不会客气。

  其二,他以娘家兄长的身份站出来,要求陈家签了合离书,一刀两断,不许陈南淮再骚扰。

  其三,他把谋害盈袖的陆令容送入了内狱。

  有理有据,进退有度,让人不得不服。

  我知道他手里肯定有我谋害刘玉儿,杀害丁晨、王啸的罪证,但他停顿了片刻,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把所有证据都烧了。

  他给了我面子,退了一大步。

  或许,因为我养育了他妹妹,他心存感激吧。

  袁文清的出现,梅濂彻底失去了抢回袖儿的希望,垂头丧气地回了曹县,我没有回去,我不放心袖儿。

  我养大的孩子,我知道她的性子。

  这半年受辱、小产,成亲又和离,她的心肯定被伤透了。

  我想在她身边,照顾她,哪怕让我跪下求左良傅,也行的。

  令我意外的是,左良傅居然同意了,让我住进左府。

  他也很担心袖儿,只要能治好袖儿的心病,他可以不计前嫌。

  那段时间,我不敢出现在袖儿面前,背地里,我给她做菜、炖汤、熬药……我知道,她能吃出来是我做的,知道我在,但她从没有要见我。

  她病了,人前笑,人后哭。

  她知道陈南淮天天在府外徘徊,打听她在做什么、吃什么,阴魂不散。

  她害怕,在柜子里蜷缩整整一天,直到左良傅回来。

  她不信任所有人,除了左良傅。

  她爱左良傅,但过不了自己那关,推开了他;

  左良傅也爱他,但怕自己死了,害她再次受伤,拒绝了她。

  两个人咫尺天涯。

  好的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没错,他们成亲了。

  婚礼很简单,仅仅两桌饭而已,但是至亲好友都到了,这便是最珍贵的。

  袖儿的嫁衣,是我绣完的。

  我这辈子没有穿过嫁衣,看她穿,也好。

  多美的姑娘啊,娇怯怯地倚靠在丈夫身边。

  她长大了,出嫁了,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我躲在角落里,看着她拜堂、敬酒,真心为她高兴。

  我不配出现在她面前,陈砚松也不配。

  那晚,她躺在左良傅怀里,睡得安心,可我想要她更安心。

  于是那晚,我找到了陈砚松,告诉他,我必须亲手了结掉陆令容。

  陈砚松笑了笑,说:“知道了,即刻安排。”

  时隔多年,我又一次踏入了内狱。

  这里的味道刺激着我的记忆,血腥、闷、臭……特别熟悉。

  从这种地方走出去的有三种女人。

  一种是死人,譬如丽华。

  一种是疯子。

  最后一种,就是我这样的女人。

  当我见到陆令容的那刻,我就知道她是我这样的女人。

  瘦弱、单薄,头发已经有一掌长了,盘腿坐在角落里,用石子儿在地上默写《妙法莲华经》,周遭的墙壁上,刻着她以前写的诗词。

  看见我进去了,她没理会我,眼神空洞,失魂落魄地写字,像个疯子。

  我端着油灯,挨个儿看石墙。

  不得不说,她真是个有才华的姑娘,写的一手好魏碑,作的诗或哀怨缠绵,倾诉了自己爱而不得,与情郎离心;或郁郁不平,叙述生平的抱负、痛苦和不幸。

  我走到她跟前,停下,低头看着这个清秀的女孩,问:“你知道我是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