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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2 / 2)


  玫粉色的自行车骑得摇摆不停,像随时会摔倒,手臂一抬一抬着举到脸边上,不用想就知道是在擦眼泪。他一脚踩上马路牙子,边抽烟边望着她的背景,直到真什么都瞧不见,再沿路边去找公交路牌,意外地,所有站名都陌生,一个个看过去,有种和归晓完全生活在两个世界的错觉。

  这一刻也是如此,两个世界。

  但他也没什么遗憾,过去十余年,他坚定戍守着那个与他并不相干,也不算了解的世界。

  归晓左肩倚着靠背,去看开车的男人。

  对着窗外风景,竟有种“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路晨”的感觉。

  这一路去二连浩特,起初很是顺利。

  到天黑下来,车爆了胎。

  路炎晨将车停在路边上,亮了信号灯,翻了翻后备箱,没找到三角警示牌。

  “有伞吗?”

  “有。”

  “鲜艳吗?”

  “嗯……暗红色的。”

  归晓从堆满的后备箱里找到自己的一个小袋子,拿出伞给他,路炎晨倒很满意她这是暗红色的伞,撑在车尾150米开外,又将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丢在伞下,权当警示牌。两人行李堆在路面上,他拿了轮胎扳手和千斤顶,新轮胎出来,不慌不忙换着轮胎。

  做什么,归晓都在旁边专注盯着。

  还在他勾下腰换轮胎时就蹲下身子了,双腿都曲起来,双臂交叉着搭在膝盖上,凑上去看。看路炎晨将备胎对准车轴和螺孔,一脚踩上轮胎底部侧面,拧螺栓。

  “用脚踩着有什么玄机吗?”

  路炎晨一笑,不答。

  “讲讲,”归晓倒很有学习精神,“虽然我的车轮胎是防爆的,万一以后碰上不防的,也好自己换。”路炎晨拿眼睨她,去将千斤顶放下,按对角线顺序,将每个螺栓彻底弄紧了才颠着手里的扳手,也半蹲下来:“你不用学。”

  月光照得人影子也不分明,仿佛淡淡的一小摊墨迹在两人脚下。

  归晓挪动两脚,将身子向前探一探,面前蹲下来也比她高出一大截的路炎晨瞧清楚了她蠢蠢欲动想要做的事,嘴角线条愈加柔和,无声地笑了:“干什么?”

  归晓小声说:“亲一下。”

  路炎晨一动不动。

  假正经。归晓郁闷伸手,轻推开他,明明没用力气,路炎晨却就势向后倒去,在坐到地面上的一刹那完全没有任何停顿地抄住她的胳膊,往自己身上一带。

  归晓完全是前扑摔倒的姿势撞上他的肩,右膝盖撞到路面的前一刻被他稳稳用手掌垫住了,缓冲完,才抽回手,环上她的腰。

  这姿势——

  光天化日的,不对,夜黑风高的,跪着跨坐在他腰上……算了,就算碰上什么车过去也没人认识他们。归晓轻轻将下巴搭上他的肩,望着远处无边无际的黑暗,觉得这么抱着也挺不错。

  前后无车,没建筑物,也没人造光源。

  安静得只有风声。

  啪嗒一声轻响,没几秒,又是一声,他没拿烟,却玩起了打火机,顺便轻哼了两句,就两句,音调模糊歌词也听不清,可归晓辨得出那是《灰姑娘》。

  第二十二章 丰碑与墓碑(4)

  在一起后的那个暑假,两人大多在镇子上的游戏厅和台球厅泡着。

  那年代夏天没空调,游戏厅人多,闷得很。

  烟味汗味融在浑浊空气中,掺杂大小游戏机震耳欲聋的乐曲声,人影晃动,时不时有某个角落会爆出大笑。她穿着短裤,腿下黏腻腻出了不少汗,坐着也不舒服,挪动了会儿,想起件悬而未决的心事,仰头去看斜后方的人:“路晨?”

  他递过来一个眼神,让她说。

  “那天在台球厅,你为什么要陪我打台球?”

  远处爆出一阵哄笑声,路晨望过去:“谁知道。”

  她拽他胳膊:“说实话,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

  路晨将脸靠过来,低声回:“怎么可能。”

  归晓把脸涨得通红,咬住下唇也不再言语,揿下start开了新局。差不多快输光时,正准备走人,岂料一大盒新买的游戏币又被搁在眼前……

  她更气了,抓了满手,全塞进投币口。继续输继续输。

  路晨倒不大在意,在她身后和海东聊天,偶尔无聊哼两句歌。起初归晓也没留心,后来连输几局偷摸听了两耳朵,立刻就心花花怒放放了……到现在她都能一字不落背下来那首歌词:“怎么会迷上你,我在问自己,我什么都能放弃,居然今天难离去。你并不美丽,但是你可爱至极,灰姑娘,我的灰姑娘……”

  穿过那漫长的岁月。

  车笛长鸣。

  归晓回头望去,看到白光笼住孤零零的那一把暗红色的伞。

  这一瞬景象恰应了那句“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也不对,应当说:众生皆行人。

  有路过司机看到他们的车孤零零停在路上,踩了刹车:“要帮忙吗?”

  归晓仿似被这话烫到,仓促挣脱他:“修好了,已经修好了。”

  司机倒是个好心肠,告诉他们再往前边开半小时就能看到二连浩特,既然修好就别耽搁了,夜路终归不太安全。归晓答应着,看人走了,路炎晨也起身将行李和工具装好,继续上路。

  上一趟来,二连浩特是被雪覆盖的。等他们进了城区,雪倒是都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