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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2 / 2)


  这屋里的人,不是中途辍学,就是留级过,没人好好读过书,和归晓这种小女孩的关系就像班级里第一排和最后一排的学生关系。两个世界,毫无交集。

  他们听前面的没什么兴趣,倒是最后入团的事听着听着都先后笑了,都是受过教导主任点评批评的人,感触太深了。

  路晨始终缄默着,拖过一把椅子,倚靠着坐。没喝酒,鲜少跟聊,听两句就捞了手机过来看两眼,时不时走出去,没多会儿,炒了新菜进来。大冬天的,虽然东面的角落里有一长排银色的暖气管子,可也架不住屋子过于高敞,归晓吃到一半也冷得没敢脱羽绒服。

  路晨穿着单薄的一身棉质高中校服,在一堆裹着军大衣和羽绒服的人中,更是高瘦。

  这一喝就是十点多。

  众人要散了,孟小杉看海东醉得不轻,给海东亲爹打了个电话,让家里人来接他,自己也火急火燎跟着走了。呼啦就散了火,满屋子剩下他们两个。

  路晨挽了袖口,抄了几个空瓶子,丢去门外墙边的竹筐:“坐会儿,我送你回去。”

  归晓点头,坐在沙发上。

  看他收拾了会儿,觉得不对,自己也是吃饭的人,也该跟着收拾收拾?可没干过活的她,又不知从哪儿下手。

  路晨倒挺手快,捞了剩下的瓶子,一并又端了俩盘子出去。

  她向门外望了眼,从沙发上起身跟上,帮帮手。突然,有盘子摔碎的声响。

  门被重重撞开,归晓失声尖叫,摔着跌到地上。懵了。眼前路晨肩抵在门上,利落挂上两层锁,余光看到归晓后,探手就将她拽起来。

  反手,推她到身后。

  “滚出来!”听着是中年男音,语音浑浊,醉意浓重。

  归晓身前是他,背后是墙,胸口剧烈起伏着,控制不住害怕。

  路晨话音比外头大风还冷:“屋里有人。”

  哐地巨响。

  归晓眼瞅着黑色门栓都被震得凸起来,越发恐慌,心一惊一跳地害怕。

  哐地又是一声巨响,门上两米高处的玻璃都震得颤。

  路晨被逼急了,一拳反砸到门框上:“靠!真有人!我媳妇儿没穿衣服!”

  ……

  归晓耳边嗡地震着这话……傻了。

  外边虽然骂骂咧咧,但显然因为这话收敛了不少,嘲着说小子学出息了,还找小媳妇儿了。紧接着又踹了几脚门,倒是不用全力了,可还是借着酒劲带着气。

  很快有第三、第四个男人的声音赶上来,是修车工。大伙拉劝着,把门外的人拽走了。归晓还懵着,哐地重响,门被什么东西砸中:“还上学呢!别他妈给老子整出人命!”

  归晓又是一哆嗦。

  “路晨,我们送你爸先回家啊,你今晚还是在厂里睡!”

  路晨肩抵在木门上,吁出一口绵长的闷气,右手拇指和食指不停去捏自己的鼻梁,强行冷静:“谢了,刘叔。”

  “没事儿!你等会儿啊,别急着出来!”

  ……

  他手臂上是新添的淤青印子,刚被扳手砸得,抽着疼。回头看归晓,她还惊得没全醒过神来,小拳头攥着去掐掌心,指甲盖泛了白。

  第六章 流浪途中人(3)

  “当真了?”路晨低头笑,用不太正经的语气来掩盖那句荒唐话。

  上回二叔就用这种荤话逃过一劫,他是急了没多想,可也明白这话是真混了。

  “才没有。”归晓松了拳,装没事儿人。

  他再笑:“别往心里去。我爸喝酒就犯浑,上次把海东也打了,怕他真进来麻烦。”

  两个还没成年的孩子都极力装坦然。

  他去摸校服裤子口袋,空的,手一顿。

  再去摸门闩,确信不会被踹开后,才转而去桌上翻烟,课本、卷子被翻得乱七八糟,他想找点什么,找不到。于是,随手攥了张英语卷子,双手一团丢去了墙角。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外边没动静了。

  “我去看看,锁上门。”

  他离开十几分钟也没回来,归晓不踏实,悄然开了门。厂房里真没了人,只剩下被拆得零散的,或是修好的车。她绕过水泥地上一滩滩水渍,发现,路晨在墨绿色的大铁门边上,席地而坐。

  他校服袖口都高挽起来,露出赤|裸的带着淤青的小臂,搁在自己膝盖上。低头,用手掌扶着自己的额头,挡住了所有能打扰他的光源。

  纹丝不动。

  西北风比傍晚来时猛了不少,昨晚听天气预报又是六七级西北风,还有沙尘暴。

  归晓光站在高敞的厂房里,就觉得有颗粒撞上脸和鼻梁。

  后来很多年,北京鲜少有沙尘暴了,她还能想起那阵子飞沙袭面,到家洗头,水盆地能有一层薄薄的细砂的光景……

  “你没事吧?”归晓在他身边半蹲下,小声问,“是不是哪里还不舒服啊?我陪你去医院?”他手臂上的伤她是看到了,就是怕身上还有。

  他偏过头。

  “真不舒服?”归晓被他目光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