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桃生课长的工作(2 / 2)
母亲总是朝我露出和蔼的笑容。
——人哪,最重要的就是温柔。
——看到结子长大了,变得这么温柔,妈妈非常开心。
“……妈,我哪里温柔了。”
口中断断续续地吐出忏悔般的说辞。
“我竟然……变成了一个……只想着发死人财的女人。”
内心早已陷入深不见底的泥潭。
唉……真受够了。
我开始感觉一切都无所谓了。
我好想消失不见,好想忘掉一切,好想变成一具空壳。
不论是记忆、思绪、感情。
还是毅力、自尊、依恋。
甚至是过去、现在、未来。
我真想抛弃一切,铲除所有东西。
我又伸手去拿了一罐——就在这时。
门铃响了。
屏幕上出现一个男人——他是我目前唯一以身相许的人。
“……很抱歉没提前联系您,我来得太突然了。”
实泽君依旧穿着西装。
他是不是没回家?我以为他今天会按时下班回家呢。
“您是不是喝酒了?”
他看到桌上放着易拉罐,说道。
实泽君知道我一直拒绝喝酒。
当然会感到疑惑。
我本想在他来家里之前打扫打扫……但今天提不起一点精神。无所谓了。他怎么看我都无所谓了。
“是啊,今天就是想喝了而已。”
我说。
“我只是想举杯庆祝一下。”
“举杯庆祝……”
“肯定要庆祝的吧?庆祝虎村刚心的书卖了一大堆呗。”
“…………”
我说。
仿佛大声炫耀似的。
“连我都感觉自己干得很棒。所以我才搞庆祝的。哎,我难得喝一次酒,实泽君也来陪陪我嘛。我可是买了一堆酒呢。”
我催他在旁边坐下,从买回来的一大堆罐装酒中拿了几罐给他。
我又打开了一罐,一口气喝光里面的酒。
“实泽君,你听好了。只要人一死,这个人的书就会大卖。不过我想,通过这次的事情,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了。所以,我们一看到名人的讣告,就得马上动手。”
“…………”
“讣告传开之后应该制定什么策略……你记住了吗?下次你就要自己动手。这次他是突然去世的,弄得我可忙死了……想到他昏迷之后要进医院,估计也活不久了,我就早早做好准备。这样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嘛。”
“…………”
“唉,真是谢天谢地。要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的自传可就创造这几年最差的初印本记录了。还差点给我事业抹出不必要的黑。结果我直接一记本垒打成功逆袭,真走运,真是太走运了——”
“——您不要这样。”
实泽君强硬地说道。
我本想接着一口气喝光,却被他抓住了手。
“……您不要再这样逞强了。您不需要装坏人。”
“……我又没装。我可不是那种人——”
“您看看您自己吧,桃生小姐——您都快哭出来了,不是吗?”
他说完这句话吓了我一跳。
我单手去碰眼睛,竟发现泪水早已润湿眼眶。
很快就要夺眶而出。
“我没有……这是……”
“……虽然公司里有很多人胡说八道,但是有两个问题是我自认为非常清楚的。……一是这件事情对桃生小姐伤害有多大。二是桃生小姐内心到底忍受了多大的痛苦,才能接着工作下去。”
“…………”
“桃生小姐,您太温柔了。”
温柔?
我?
“……我哪里温柔啊。”
“桃生小姐,您就是很温柔啊。可能您自己都没发现。”
“我要是温柔的话……还用得着被公司里面的人叫做‘女皇’吗?”
“只是大家不知道啦。因为桃生小姐在公司里面完全没有表现出那一面嘛。不过,明白人都是明白的。我有很多同事都很尊敬桃生小姐——”
别这样。
别再这样了。
别再说我温柔了。
别再说这么暖心的话了。
——别再走进我的心里面了。
“呃……对了,我今天给您带了点伴手礼。”
或许是因为我一时沉默,实泽君就说了点话来作掩饰。
“伴手礼……?”
实泽君从包里拿出了一些东西,摆在桌子上。
那些东西是豹纹壁虎的手办。
和我最近在娃娃机抓到的一模一样。
桌上一共有四个手办。
有橙色皮肤的,有黑白相间的水波花纹的,有纯白色的,还有黄紫相间的斑点的——按品种来分的话,应该是橘化、雪花、暴风雪、谜吧……?
“你怎么带了这些?”
“我今天下班回家的时候,碰巧去了电玩中心,然后我又碰巧抓到了好多手办,就想当礼物送给桃生小姐。”
“…………”
这下我知道他为什么到现在还穿着西装,还按时来我家了。
看来是一直在玩娃娃机。
……为什么?
实泽君为什么要这样做?
“呃……哦!”
我环顾四周,看到了摆设在电视机前的豹纹壁虎手办。
我把它拿起来,和那四个手办摆在一起。
补充一句,以前抓到的豹纹壁虎,也就是黄色皮肤黑色花纹的那个品种,叫做高黄。
“集齐了呀……”
桃生小姐尴尬地笑了笑。
五种豹纹壁虎并排摆在桌上。
我记得,娃娃机的海报上好像印着“全五种”的字样,所以肯定是集齐了吧。
可是。
他给我看这些东西……我应该作何反应才好?
可爱是可爱。
“…………”
“呃、呃,哦,对了!我还有个附赠品。”
或许是见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实泽君便又拿出了某样东西。
“……我犹豫了很久。这样做可能显得我有些多管闲事……但我又想,说不定还真有那万分之一的概率能让您高兴呢。于是乎,我就鼓起勇气把这东西抓了回来。”
他说完后拿出了一样东西。一看到那东西——
我全身瞬间竖起鸡皮疙瘩,面如土色。
“——”
黑亮的翅膀。
六只从身体里长出来的脚。
鲜明的触角。
总之……就是蟑螂。
这是一件做工十分精美的蟑螂手办。
从颜色、尺寸来看,简直就像真的一样——
“……不、不要啊——!”
我顾不上天色已晚,忍不住大声尖叫。
我受不了。
就是手办我也受不了!
“这、这什么东西呀!你干嘛带回来这种东西!”
“您还是接受不了吗?”
“肯定接受不了啊!你欠骂啊!?”
“不、不是的!桃生小姐,我记得您说过自己是接受不了虫,才不养豹纹壁虎的……那我就拿个玩具回来,让您自己慢慢适应一下,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这份关心你就自己留着吧!再说了,豹纹壁虎的饲料不是普通蟑螂,是樱桃红蟑螂!……我说的不是那种让人看着就烦的,是那种比较可爱的!”
“我看着也很害怕,但我可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抓回来的啊!”
“我可没叫你这样做!赶紧收起来!”
我怒斥完,实泽君便带着失落的表情把它放回了包里。
呼……差点以为要死了。
心跳也是差点就停下来了,我到现在依然气喘吁吁。
一看到那过于逼真的造型,我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放声尖叫,连身上的力气都用光了,不久前还一直束缚着心灵的那道枷锁,现在似乎已经不知所踪了——
“呼,呼……噗,啊哈哈哈哈!”
我才发现自己没忍住笑了起来。
事情实在是太荒谬,弄得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哎哟,我真的服了……你干嘛呀?”
“啊哈哈……对不起。”
“拿这么多东西回来……肯定花了不少钱吧?”
“没多少。也就花了两千就抓到了。”
啊?两千元?
我花了两千元也才抓到两个而已……
可是实泽君竟然以几乎相同的价钱,抓到了四只豹纹壁虎、一只G?(注:G,即“GOKIBURI”,“蟑螂”一词在日语中的罗马音缩写。)
“我就是想……尝试干点小孩子干的事情。”
他说。
“偶尔干点学生气的事情,也挺不错的……比如说,有个女孩子很伤心,我就想给她送些电玩中心的奖品。我告诉自己,做事不要逞强,就算做不到,也不要去装老成。”
“女孩子……”
我已经三十二了。
还能算是女孩子吗?
“之前您也跟我来了一场学生般的约会,我真的非常开心。”
“……是啊。”
我想起。
那天的约会。
我先是鼓足干劲,自以为出去约会的穿搭和年龄很相称……却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在娱乐设施疯玩,还穿着难以活动的衣服晃来晃去、滚来滚去。
到底有多久?
我到底有多久没那样无忧无虑地玩耍了?
“我玩得真的很开心。”
我说。
“……对不起。好不容易出来约会痛痛快快玩一场,结果给我搞砸了……。你就不觉得我是个很过分的人吗?”
本来还在约会,却优先考虑工作。
本来人都死了,却毫不犹豫地跑去赚钱。
实泽君会怎么看待这么恶心的女人呢——
“我觉得您是一个很帅气的女人(人)。”
他很直接。
毫不掩饰的语言直接闯进了我的心窝。
“虽然还在约会,但您依然把握住商机不放……真是帅到不能再帅了。我好想跟大家炫耀,说自己有个超级厉害的上司!”
“…………”
啊,不行了。
感觉刚刚有东西坏掉了。
自尊心、虚荣心、倔强……仿佛就是女人披在身上的铠甲,披上铠甲不仅是为了活出自我,也是为了能在社会上不断生存下去。如今,铠甲已经裂开,变得七零八碎。
咚。
我把头往旁边一伸,靠在了他的身上。
“桃、桃生小姐……”
“夸我。”
“……啊?”
“多夸夸我。”
“啊?这……”
“我命令你快夸我。”
“呃……桃生小姐,您、您真是太厉害了。我这两周真的学到了很多。我希望今后能够继续努力,当上桃生小姐那样优秀的营业部员工。”
“继续。”
“公、公司里面对您的评价也是直线上升。您都快当上部长了呀!说不定我们公司还会诞生出最年轻的女性部长呢。”
“继续,说点工作以外的事情。”
“……您、您真的非常漂亮。身材又好,西装也很合身。您虽然一直很介意年龄,但是外表看起来就已经显得非常年轻了……还有……呃,约会那天,有句话我没说出来,太害羞了。我现在说吧,您那天的打扮,真的特别漂亮。”
“继续。”
“…………您不太擅长运动这一点,我觉得非常可爱……啊,不对,我是在夸您!我起码是在夸您了!”
唉——
我到底在干什么?
好傻。
不——简直就是傻瓜本身。
因为——
因为我想干点更傻——傻到不能再傻的事情。
“实泽君,谢谢你。”
“没有,这点小事——嗯!?”
我几乎像是趁其不备似的抱住了他——随后发起强吻。
无数次啄吻,吻到无法自拔。
我已经和实泽君接吻过好多次了,却还是第一次表现得如此激烈。而且,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
第一次这样接吻——第一次感觉到这么心动。
“桃、桃生小姐……”
我终于松开了嘴。实泽君便既一副害羞又困惑的表情看着我。那副表情真是可爱得不得了。
我已经……没办法正常思考了。
大脑一片恍惚,可是心脏却跳得飞快,令人惊奇。
或许是因为逼自己喝太多酒,酒精开始起效果了,也可能是因为其他缘故吧。但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
我只愿放纵、沉溺于这刹那间的亢奋之中。
我又搂住他,把嘴唇吸附在他的脖颈上。两手在他的脊背、大腿上来回摩挲,缓缓摸进衣服里面。
紧接着,他抓住我的肩膀,凝视着我,眼神相当苦闷。
“我已经……忍不住了。”
“你不需要忍啦。”
我把手放在他胸前,强行推倒。
张开大腿,跨到他的身体上。
使劲脱掉上衣,便只剩下内衣了。
灯也没关,澡也没洗。
可是我现在已经阻止不了自己了。
“求求你……今晚把我干得欲仙欲死吧。”
我扑向他,又吻了上去。
几秒后,实泽君便和我紧紧相拥,仿佛下定决心一般。不久,他娴熟地解开胸罩,大到可笑的乳房随即暴露在外。起初手法笨拙的他,如今已能顺畅地脱掉内衣。他一吮吸我的乳房……我便忍不住高声娇喘,声音大得惊人。
我和他交合有多少次了呢?
好像有十几次,又好像没超过十次。
不过,以往的性交终究只是为了生孩子。
我们并不是严格按照排卵日来发生关系的——在怀孕概率为零的那一天也当然不会做爱。
可现在不一样。
今天是几乎不可能怀孕的日子。
也就是所谓的“安全期”。当然了,虽然说不存在百分之百的安全期,但这天怀孕概率本身就很低。
可是——我现在竟如此激烈地渴求着他。
我好想随心所欲地做爱。
好想让他对我肆意妄为。
我殷切希望他能来和我上床。
我不能再迟钝到连这些举动都不懂是什么意思了。